現世報 — 因果實錄

一、緣起(編者的話)

一九四九年新中國成立的時候,我只有五歲,從啟蒙開始就接受無神論的教育,在我心裡,宗教是迷信的。

那麼,我是怎麼樣走上學佛之路的呢?

這還要從十幾年前仲夏,第二次遊五台山說起。

山西省五台山是我國四大佛教聖地之一,是文殊菩薩的道場。其間所有著名的寺院我都遊歷過了。巍峨莊嚴的千年古剎,香煙繚繞的大雄寶殿,以及令人聞之塵勞頓消的鐘磬之聲,每每令我有似曾相識的感動。第二次故地重遊,我興之所至,忽然間想探訪一下隱於山中,鮮為人知的苦行僧。我永遠記得那一天的黎明,寒氣襲人,紫霧東升。興致勃勃的我,整頓好行裝,帶著地圖,獨自一人開始了尋幽訪勝的行程。意想不到的是,這一起程就轉變了我和許多人未來的命運。至今,我都把五台山視為我的再生之地。

出發後,我有意避開坦途,專擇曲徑而行。沿途但見山峰聳翹,林壑幽深,煙光凝翠,映雪生輝。只覺得神清氣爽,心扉洞開。路越走越崎嶇,我索性沿澗底迤邐而行,得以遍賞古木寒岩,白雲蒼泉,異草奇花,忘形於山水之間。一路攀崖涉澗,不知不覺日近正午,可是我連苦行僧的影子也沒看見,未免有些灰心。正在我四顧茫然之際,忽聞有木魚聲隱約傳來:嘟!嘟!嘟!空靈古拙的餘音在山際縈繞。憑直覺聲音是從西面林木深幽的山谷中傳出來。我立刻抖擻精神向山谷中奔去。踏入蒼然深秀的谷中,只見紫氣盤盤,嘉木森森,疑為仙境。此時木魚聲漸近,卻又頓然停歇。一條清溪已斜陳面前。纖塵不染,噴珠吐玉,我俯身飲水,頓覺甘冽清涼,齒頰生香。暢飲又洗面,並用手掌抹面時,突然發現有一人佇於彼岸,我驚愕地抬起頭來。

只見一老僧鬚髮紛披,衲襖芒鞋,疊手端立。松風過處,鬚髮拂動,衣袂飄然。四目隔岸相對,我竟感到一陣目眩神迷。他的眼神竟是那樣慈憫、純澈而祥和。只覺得他恍如我隔世的父母,令我身心嚮往。 

「施主,打擾了。」老和尚合十問訊。 

「不, 是我打擾了您的清修。」我慌忙還禮。 

「施主喜歡這幽靜之地?」

「我只是想避開熱鬧的景點,獨自在山中散散步。」我沒好意思說後半句,「其實我是想擁有一段奇遇。」

「噢,這麼說真是打擾了。施主慢遊,老衲先行了。」

我正愕然之際,老和尚已經飄然西行了。我趕緊追上幾步,紅著臉說:「請您留步,其實,我正盼望能遇到像您這樣的高僧呢。」

「善哉,我不是什麼「高僧」,我只是一個冥頑的引路僧。」

「剛才是您在敲木魚?」我張大了嘴巴。

「木魚敲醒夢中客,清溪盪去塵勞心。」

我默默地琢磨著老和尚的話,似懂非懂之際已隨老和尚來到一處豁然開朗之地,周圍遍植梨樹,老幹盤根,果繁枝茂。北邊地勢略高平,面向泉眼處,搭有一個狹小的茅棚。

「我真的遇到了卓然出世的苦修高僧!」我的心異常興奮地想。

「娑婆世界,不能藏身久,光陰有限,莫待死臨頭。名聞利養總是空,世俗恩愛終分手,冤冤相報不到頭。」老和尚看似無心的吟誦,卻令我聞之猶如驚雷。

「世上人,只知造孽,不知懺悔,但求享福,不肯惜福。殊不知,念佛一聲,福增無量;禮佛一拜,罪滅河沙。」

我不由自主地趨前兩步跪在老和尚面前:「師父,求您收我為徒,我想跟您學習佛法。」

「佛法如海,唯信能入。你「信」嗎?」老和尚故意在「信」字上加重了語氣。 

這一問倒令我無從回答。是啊,我從來都認為佛教是迷信。更不齒於向神、佛叩拜。今天我怎麼虔誠的跪在了一個素不相識的老和尚腳下?一時間,我難以回答。可是,「空」、「塵勞」、「懺悔」…… 等等這些詞句已烙入了我的腦海,並且還在我內心不斷激發出一些似乎久違了的情感。正在我感到六神無主之際,發覺老和尚正慈悲地注視著我,一時間我百感交集,碩大的淚珠泫然跌落在老和尚潔白的僧襪上。儘管我感到自己失態,但是淚水仍洶湧而出,我像一個犯錯的孩子一樣無聲地抽泣。

「信為道源功德母,但信又分為正信和迷信。所謂正信,就是正而不邪,覺而不迷。皈依佛教者必先樹立正確的知見……」 
「禮佛者敬佛之德,念佛者感佛之恩,看經者明經之理,坐禪者登佛之境,得悟者證佛之道……」

我如饑似渴地聆聽著老和尚字字珠璣的開示,覺得眼前的每一棵小草都在閃耀著金光,每一片綠葉都有佛陀的面龐。不知不覺,日已西斜,老和尚欲送我出山時,從泉眼的石凹中摸出一個梨子遞給我,這時我想起早點和午飯都沒吃。我謝過老和尚,接過梨子咬了一口,馨香滿齒、清肺華潤,驚為仙果。老和尚看見我吃得津津有味,臉上呈現孩子般璀璨的笑容,他歡樂的笑容深深地打動了我的心,令我覺得我們似乎是相知多年的老友。 

「這梨本來是苦的,難以下咽。但是浸在這泉水中三個月後,就會變得甘甜。此泉冬潤夏涼,梨子可以在流水中儲存一年。」

「這麼說,您長年都可以在這修行?」我充滿了好奇與神往。老和尚微笑未置可否。 

古月如霜,清風如水,小溪淙淙。我與老和尚一路清談,未覺寒意與艱難就回到了往台懷鎮的道路。老和尚從袖中抽出一張折疊仔細的紙遞給我,雙手合十即要告辭。我實在不捨,又知多說無益。 

「有緣自會相見。」老和尚的身影如古月般隱入松林。 


一想到剛才老和尚說他很快就會結束閉關,入世度人,隨緣說法,我就加快腳步返回住處,似乎加快幾步就能早點見到他。靜靜地坐在客房回憶我這一天夢一般的經歷,始覺這一切都有深意可回味。驀然,我想起忘了問老和尚的稱呼,不禁懊惱不已。這時,猛然間想起老和尚給我留下的紙。匆忙打開: 

日落草廬佛意深 獨坐清階磨玉輪
圓缺難將初心損 素眼慈心隔劍塵
蘭凝露、鳥棲魂 萬籟梵音融入雲
舒朗共與松風舞 不潤假來不飾真 

數行古樸蒼勁的文字躍進我眼簾。底下端麗地寫著一行小字—地址和釋妙法。

好一個「不潤假來不飾真」!有了妙法老和尚的地址,我非常開心,盼望著能早一天再蒙法雨。不久我就和他老人家聯繫上了,自此開始了我們師徒的不解之緣。

光陰荏苒,十年彈指一揮間。

如今我自己已年近花甲,這期間我親眼目睹老和尚嘔心瀝血,為法忘軀,教化眾生無數。而我自己虛度光陰,尚未諸緣放下,難得真實受用,慚愧之極!但又實在不願將這些鮮活、確鑿的因果實例帶進墳墓去,故此猶豫再三,才拿起這枝鈍筆,記錄這些事實,與大家共享。很可能書中有詞語失當,掛一漏萬之處,唯願各位大德佛友予以斧正。最後我想以一首偈語與諸位同修共勉: 

貪瞋不肯捨,徒勞讀佛經,
看方不取藥,病從何處輕? 

值此新千年伊始,祝願吾輩能三根普被,利鈍兼修,福慧增長,佛道早成!(鑒於諸多不便,我隱去了書中所涉人物的真實姓名與地點,還望見諒。)

南無阿彌陀佛

慚愧三寶弟子:果卿